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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峰,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油画院副院长,硕士研究生导 师,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秘书长,山东省政协常委,中 国写实画派成员。油画《我悄悄的喘息》获“全国第八届美术作品 展”优秀奖;油画《天空》荣获第三届中国油画艺术奖;组织实施 “山东省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等。筹谋 | 郭家林 文 | 彭 峰有许多年轻画家问我一个同样的问题:究竟画什么好?我也给他们一个同样的谜底:画自己感受最舒服的工具好!今天的画家有这样的困惑是可以明白的,因为绘画的种种可能性事实上已经被前辈画家差不多穷尽了,如果还要继续画画,就会遇到画什么、怎么画之类的基本问题。
画家们绞尽脑汁寻找新的题材,发现新的技术,或者鹦鹉学舌般地追风赶潮,模拟盛行气势派头,这些都不是艺术的正道,是造成今世艺术无比喧嚣浮躁的主要原因。在画中找寻自我早在18世纪,法国美学家杜博斯(AbbéDubos)就指出:艺术跟科学差别,科学依赖知识积累和演算,有显着的进步历史,后面的科学一定比前面的科学强;艺术依赖小我私家趣味和天才,没有显着的进步历史,后面的艺术纷歧定比前面的艺术强。如果艺术的历史不像科学的历史那样是线性生长的,那么在艺术领域中,谈论先进和落伍就没有意义。
《我悄悄地喘息》布面油画 114cm×146cm 1994年艺术如此,哲学亦然。在这些与个体存在精密相关的领域,有意义的不是进步或落伍,而是是否与个体的存在密切相关。因为遗传基因、文化配景和小我私家趣向的差别,每小我私家的个体存在都是有差异的,是非同一性的(nonidentity)。
这些差异性或非同一性,在遵从同一性(identity)思维的现代科学和行政治理体制中遭到了彻底的抑制和无情的驱逐。艺术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对它们实施救赎。
一个重要的救赎途径,就是回归自身,充实展示艺术家自身的个性和气质。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世界上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充实回归自身,就不会有“影响的焦虑”,就不用担忧自己在重复别人的路子。
纵然有时候与某人有类似之处,那也不是刻意模拟的效果,而是偶然的巧合或上天的摆设,就像石涛所说的那样,“纵有时触着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天然授之也”。罐上之冠系列之二 布面油画 100cm×80cm 2003 年因此,对于艺术家来说,重要的是岑寂下来寻找适合自身个性和气质的语言和题材,而不是挖空心思寻找所谓先进的语言和题材。适合自己个体存在的气势派头就是最好的气势派头。
固然,差别的人的个体存在之间有差异,在艺术上会体现为差别的气势派头,但这些气势派头之间没有先进和落伍之分,只有彻底和不彻底之分。如果艺术家有了这份坚定和自信,就不会有困惑和浮躁,他早晚有一天会触及自己存在的底线,将自己的个性和气质乐成地展现为一种艺术气势派头。《吐鲁番的葡萄熟了》120cmx120cm 2012 年对于一个青年艺术家来说,寻找适合自己个性和气质的气势派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太容易受到大师的影响、潮水的左右,甚至完全迷失了自我。青峰也有这种迷失。
上世纪90年月末,青峰在中央美院油画系学习,其时正遇上西方艺术终结思想在海内油画界造成庞大震荡,天天听到种种“看法”、“主义”,就是不知道该怎样画画,“头脑里思量的问题许多,自己很是苦恼,有一个阶段曾经对自己是否还应该从事架上绘画发生怀疑”。这是一种典型的艺术终结症状。无论是黑格尔(G.W.F.Hegel)还是丹托(A.Danto),都认为一旦进入看法领域,艺术的使命就业已完成,剩下的事情就该由哲学来接受了。如果一个艺术家只动脑思考而不动手画画,那么他就成了一个哲学家。
青峰曾经就是这样一位哲学家。《舞者》 布面油画 50cm×40cm 2013 年在那段困惑、渺茫的时期,青峰也坚持画画,他的困惑和渺茫自然会体现在画面上,“画面上常泛起矛盾的状态”。事实上,所谓“矛盾状态”主要不是就画面自己而言,而是画面与画家之间的矛盾。
好比,在某个时期,由于受到弗洛伊德的影响,青峰画了一批弗洛伊德式的作品,用煽动的颜色,粗放的笔触,对人体肌肉举行粗暴支解,人物心情往往木讷凝滞、渺茫冷漠。我不敢说弗洛伊德的艺术与其祖父的心理分析理论之间究竟有没有直接关系,但我敢肯定地说,如果用老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来解释弗洛伊德的艺术,是能够自圆其说甚至驾轻就熟的。在西方思想史上,老弗洛伊德恐怕是第一个替肉体说话的思想家了,他将西方思想中传统的灵肉关系颠倒了过来,认为组成人的本质的不是从上帝那里接受下来的精神或理性,而是根植在动物性的肉体中的非理性。
只管老弗洛伊德将肉体置于精神之上,但他并不像一些浪漫主义思想家那样,对肉体举行赞美,而是让人们正视肉体所具有的种种劣根性。弗洛伊德对肉体和精神的态度,完全切合老弗洛伊德的学说。在弗洛伊德的绘画中,人的精神品性不是被漠视就是轻侮,而人的肉体也没有获得抬高,仍然像一副臭皮囊一样被摆弄和处置。青峰也学着弗洛伊德那样来描画人物,如《女青年肖像》、《老人站像》和《妻子胸像》就有弗洛伊德的影子。
弗洛伊德的影响不仅体现在绘画语言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对人物精神的掌握上。青峰这个时期所画的人物,无一破例地冷漠而凝滞,纵然是他对漂亮而开朗的妻子的描绘也不破例。
《盛装的比比阿瓦》60.4cm×80.2cm 2017 年弗洛伊德也许适合于其他人,但不适合青峰。这并不是说青峰学弗洛伊德学得不像,而是说他学得越像就以为越别扭,因为他的性格和气质与弗洛伊德格格不入。
不熟悉青峰的人,往往会被他那粗犷的外表所蒙蔽,将他归入粗放的山东大汉一类,事实上跟他接触后就会发现,青峰的心田很是静谧,感受很是细腻。性格和气质上的内外差异,在青峰身上体现得尤其显着。在日常生活中,青峰经常流露出外放的一面;但在关键时刻,往往是内敛的一面占得上风。
只管由于受到种种潮水的影响,青峰画了一些矛盾的作品,但每当关键时刻,都是他的内在性格和气质起决议性的作用。在1994年创作的本科结业作品《我悄悄地喘息》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青峰性格中的细腻和静谧的一面。画家斜躺在椅子上甜睡,旁边是一件未完成的塑像,塑像充满动感的走姿与画家的甜睡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一动一静的对照,在一定水平上可以被视为画家性格的内外差异的象征。
毫无疑问,画家本人在画面上居于绝对的主导职位,这就表示出静谧是画家性格的主导方面。画家所用的绘画语言准确岑寂,笔触细腻柔和,对细节的描画一丝不苟。在我看来,这是一幅比力靠近青峰天性的绘画,是画家本人的真实写照。
这里的真实性不仅体现在人物形象上,而且体现在人物的精神气质上,体现在画家所接纳的绘画语言上。用自己的画笔说话1999年是青峰绘画门路上的另一个关键时刻,中央美院的两年助教研修班到了结业的时候,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思量自己的结业创作。青峰举行了一次类似于纳兰霍式的反思,决议冲出时潮的夹裹,让自己的画笔说自己的话,不再让别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他将自己关在画室里,不跟绘画圈子里的人来往,忘掉大师,忘掉评委,忘掉画商,忘掉种种各样的看法,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说自己最熟悉的事。在同时潮决裂上,青峰所体现出来的坚决和坚定,得益于他性格中外在的豪迈一面。
一旦忘掉所有的外在滋扰,回到真实的自我,艺术家的内在气质便自然而然地体现在画面上。青峰将自己关在画室泰半年,画出了令人震惊的《天空》。
如果将《天空》与一年前的《妻子像》举行比力,我们简直不敢相信它们是同一个画家画的。在《妻子像》的创作中,青峰还是在用自己的画笔替别人说话,而在《天空》的创作中,青峰终于果敢地用自己的画笔说自己的话了。《血战台儿庄》布面油画 250cmx400cm 2007 年 -2009 年轻峰是土生土长的青岛人,大海和沙滩上的种种情形深深地扎根在他的潜意识之中。青峰创作《天空》是一种精神上的回乡,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工具,回到自己最默契的语言。
同样是回乡,回归真实的潜意识,弗洛伊德发现的是极重的肉身,青峰发现的是空灵的境界,这不仅是个体之间的差异,更重要的是中西文化之间的差别。《天空》之所以令人震惊,不仅是它所体现的精湛的写实技巧,更重要的是它所转达的具有浓郁东方色彩的意境。
不行否认,油画是从西洋舶来的一种艺术形式,但中国人画的油画自然会体现出中国人的特点,可是,这并不是说在画面上有意识地添加一些中国文化的符号,也不是说在语言上有意识地融入一些中国绘画的因素,甚至还不是说在气势派头上有意识地追求某些中国艺术的样式。我不是阻挡油画的中国化,事实上我一直在召唤有中国态度的油画艺术,我阻挡的是某种太有意识的追求,因为某种太有意识的追求势必会将中国文化和艺术图式化,脸谱化,从而在根上与中国艺术精神相背离。艺术不是哲学,所有的看法、气势派头、境界最终都是通过艺术家的手笔流露出来的,而不是通过艺术家的文辞论述出来的。某种太有意识的追求,会让艺术越过自己的界限进入哲学的领域,艺术家会着急地不用手笔说话而用文辞说话,这样就会导致艺术的终结,无论是西方的艺术还是中国的艺术。
对于有彰显中国艺术精神的理想的中国艺术家来说,关键不是去从理论上弄清楚中国艺术精神是什么,体现在哪些符号或图式上,而是从根上做回一其中国人。《远方》 纸本水墨 43cm×43cm 2017年轻峰的《天空》是写实的,海内也有一些画海滩的写实妙手。但如果仔细比力,我们能够发现他们之间技术上的区别。
相对来说,青峰的技法显得比力轻盈、灵动,我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青峰坚持训练书法和水墨。但这并不是说,一定要用书法的笔法来直接革新油画语言,而且能够在画面上找到一一对应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从来没有训练过书法的人也可以乐成地将他的油画书法化,只要他明确某种原理,有意识地在画面上体现某些书法特征就行。这种样式的“中国化”永远是“隔”,只有将书法和水墨的技法和精神气质完全内化到油画语言之中,才会不“隔”。
在这种意义上,训练书法和水墨相当于间接做作业,而不是直接练技巧。《天空》之所以引起庞大的惊动,不仅是因为在技法上有独到之处,更重要的是因为在境界上卓尔不群。
在中国今世油画中,具有超强写实功力的画家不乏其人,但他们的作品要么有炫耀技巧之嫌,要么有玩弄看法之虞,内容与形式完全脱节,毫无境界可言。但《天空》差别。
只管它对沙子的细致描画体现了超强的写实功力,但真正抓住我们眼光的并不是足以乱真的细沙;只管人物十字型的造型很容易让人遐想到基督宗教,但真正感动我们心灵的也不是耶稣受难。真正抓住和感动我们的是画面整体所透露出来的境界,一种静谧而空灵的境界,雅致而富有东方情调。境界或意境跟看法差别,看法往往由于过于直白而游离于作品之外,而意境是由作品的整体陪衬出来的,是与作品密不行分的。艺术直接体现看法会导致艺术的终结,因为这样的艺术就会越过它的底线而进入哲学的领域。
但体现意境的艺术永远也不会终结,因为脱离艺术就无所谓意境,而脱离艺术仍然有看法。由于意境是由作品整体陪衬出来的,是一种境域、气氛或世界,因此只能用生命去体会,而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人们在《天空》眼前恒久驻足,流连忘返,原因就在于《天空》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徜徉、停留的精神世界。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说,这种静谧而空灵的境界既是艺术作品《天空》的,也是艺术家青峰的,就像现象学美学家杜夫海纳(M.Dufrenne)所说的那样,轻快的情感基调既属于莫扎特的音乐,也属于莫扎特自己。
当一个艺术家终于回到自身、用自己的画笔说自己的话的时候,他不管画什么工具,都能够体现自己的个性和气质,画面上可以读出艺术家的整小我私家格,因为在这种时候艺术家与艺术品之间没有隔膜,是融为一体的。青峰在画《天空》时就有这种感受,他说:“天天事情到两三个小时之后,渐入佳境,进入我迷恋的忘我的状态,这时忘掉自己是谁,忘掉时间,忘掉我在那里,我的身心与画面形成‘交流’。
”我们之所以能够从画面上读出画家的人格,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画家的身心与画面形成了“交流”。《空》布面油画 170cmx450cm 2005 年 7 月 -2006 年 9 月《天空》让青峰回到了自身。一旦回到了自身,艺术家往往变得无比的坚定和自信,进而能够主动地、最大限度地展示自身。《空》就是一幅这样的作品。
与《天空》差别,《空》是黑白的,而且被放得更宽,那种静谧而空灵的意境因此被表达得越发充实,黑白可以让画面越发平静,这种平静随着画幅的放宽而变得越发舒缓而平稳。我从《空》中读到了禅宗的“空”。
这里的“空”不仅是指空间上的“空旷”,色彩上的“空无”,而且是指精神状态上的“空寂”,一种类似于禅宗讲的“入定”的精神状态,一种“刹那永恒”的心灵感受。如果说《天空》是青峰回到自身的体现,那么《空》是青峰逾越自身的体现。这里的逾越不是放弃,而是精进、拔高。
回到自身并不是要故步自封,而是要找到一个让自己腾飞的起点。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青峰会画出一批充实展示自己不停逾越和腾飞的作品。原载于《中华后代(外洋版)》2018年7月号(下),总第64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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